緬柬參訪瑣記 (四)

十月廿一日 星期日

昨晚有隻大飛虫進來,有聲音,一醒睜開眼,見窗戶是亮的,以為天亮了,馬上起床,一看手錶,是凌晨一點半,再睡再醒終於在四奌鐘時,決定起來做早課。約五點多些,聞人聲,一開門是陳榮嬌居士等過來,於是一起離開旅館,如昨日所約,去找大石窟。此石窟是居緬的一位華僑所開鑿的,他請工匠將金石塔山崖下的一個大石頭鑿開,但開一個門約有十多二十個平方英尺,佛堂,臥處,廚房都在一個空間,風吹不怕,雨淋不進,冬暖夏涼,是靜修的好地方,在我幼稚的心頭裡,留下深刻印象,常常想自己也要開鑿一個這樣的石窟能住。

上到金石塔前的廣場,原來已有很多居士在那裡繞塔禮佛。知道我要去找石窟,大家有意跟著前去,隊伍裡有李玉玲、盧國卿、陳荣嬌、徐忠輝、梁茂成、如如、王欣欣、陳燕桃、姜慶昌等,由續超師帶路。走走看看,我不知走的方向對不對,續超師問一位女士後,就請這位女士的七歲兒子領路,他說知道山洞在那裡。我們一夥脚力不好的大人,隨著這位身輕似燕的小娃娃左彎右彎拐的下了一大段台階之後,看看坡度愈來愈陡,台階的距離愈來愈高,心中不免憂慮起來。問小孩還有多遠,他說快到了。但走了一段時間後,仍然看不到,只得暫停休息。本來我想就此折回罷,不要找石窟了,那小娃娃又用手指指,就在我們休息處的下方。心有不甘,繼續往前。等抵達時、一看,是另一山洞,不是我要找的石窟。此山洞是自然形成的,那石窟是老師父造的。大家在石洞前,既失望又好笑,看看前程,如何走回去,又沒兜子可坐,心中不免有點擔憂。但很有意思的是,人總是有些潛能,等待因緣來發,當我們不得不走的時候,即使氣喘如牛,滿身大汗,兩脚疲乏,還是會緊緊的跟著那既不流汗,也不喘氣的小孩,從另一山路往上慢慢爬回去。陳荣嬌說,自從結婚以來,這是徐忠輝牽她的手牽得最久的一次,是有紀念性的經驗,將會終身難忘。我則全身溼透,整個人好像剛從水裡走出來,可能身熱流汗也排了很多毒,人倒感覺非常輕快。

回旅館匆匆吃過早餐,七點正,我們又乘兜子下山。本以為下山會快些,舒服些,但沒想到,於路太陡,抬的人的脚會不斷地頓著走下去,非常顛,顛到感覺胃不停地往下墜,那拉墜的感覺,好像整個人的五臟六腑會從身體裡跳出來,實在難受,因此,奉勸去結替育乘兜子的人,下山時,請千萬不要在飽餐後,最好是不要吃東西,空腹乘兜。

聽說在山上抬兜子的人有三千多,由於人數太多,不能給所有的人天天抬,所以三日輪一次,讓人人都有機會工作賺錢。坐兜是會令人不太安心的事,總覺得有點把自己的輕鬆建立在他人的辛苦上;但看看結替育的環境,在當地找工,做工也不容易,生活艱難,坐兜子也是製造就業機會,讓當地民眾有份工作。在其他就業的大環境還沒有改善之前,這是山區民眾的一種收入來源。

乘板車到山下,即改換遊覽車直開仰光。近一點時,即到達玉蓮居士家。吃過一頓可口的午餐,我與居士們即分頭做些不同的事,他們去購物,我則去旅館整理行李。來緬多日買了些東西,半空的行李箱又滿了,需要整理一下。

晚六點,李立成居士請大家在「口福」雲南餐廳吃晚飯。這家餐館很潔淨雅致,做的菜也可口,有一桌是每盤皆空,最後是把牒子高高叠起,照相留念,大家都吃得很開心。接著又去續超師兩位表兄在仰光設的公司,由立成幫忙,將大家用剩的緬幣,全數算成美金。慶昌和琴秀則開車去買瑠璉給大家吃。今晚的瑠璉非常新鮮、好吃,讓大家的口甜蜜不已,互相感謝,互相祝福,林仁傑又用口琴吹了幾首歌娛樂大眾。

十月廿二日 星期一

今晨四點醒來,感覺室內太冷,溫度表也調整無效,只得把冷氣關閉,接著趕快洗個熱水浴,暖暖身體。記得昨晚洗澡時,浴缸太娃滑,跌了一跤,所幸是倒爬在缸的邊沿,只是右胸右手受點壓傷,不算嚴重。看來,在外旅行洗澡,是要小心,因此,今晨我就一手抓著扶手慢慢洗。

早課後,再繼續寫日記,寫了幾個小時,身體愈來愈冷,近六點了,就下樓去餐廳準備喝些咖啡暖身,但門口的服務生說,要六點半才開始供應。沒咖啡喝,另一方法,就是出去活動。沒想到走了約十分鐘,就遇見梁茂成居士在湖邊看風景,我們一起走回大門時,早餐廳也開始服務了。坐定後,連續喝了兩杯咖啡,一杯紅茶和一大壺緬甸的奶茶,喝完之後才慢慢吃點食物,終於身體手腳慢慢暖起來,直覺寒氣漸漸向外排走,人也精神起來。由於王偉頤、高光輝、黃大鳳等今日回香港,不去柬國,所以坐坐、聊聊不覺已是上午八點, 吃得很久。

十一點鐘,華航班機準時起飛,經四個小時,我們又回到台灣,今晚在桃園住一晚,明日一早,再起程去柬埔寨。

十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

如果不是因為寫日記,人在外旅行,每日隨團到處走,又有導遊帶著,所以腦海中就會逐漸沒日期觀念,只留時間觀念。星期日晨應吃的葯,也忘記吃,昨晚想起,今晨三點半起來就趕快補吃。

四點二十分一下樓,見一些團員已在旅館廳中等候,大家都很守時。交通車將於四點五十分接我們去機場,乘七點四十五分的越南航空班機經胡志明市再轉機至柬國。

到了桃園國際機場,由於早到旅行社的陪同姚仁欽女士還沒到,於是大家就把旅館為我們準備的早點拿出來,自由食用。早餐很豐富精緻,有三明治,沙拉和果汁,再吃些居士們昨晚上街自購的巴蘿和柿子,吃得很滿足。

飛行約三小時又十五分,即抵達胡志明市,這是南北越未統一前的西貢。從空中看,是個大城,高樓不多,交通綱也普通,不見什麼高速公路。河流都是黃的,四周稻田很多,機場內部倒是很整潔,我和幾位居士在候機室喝了一杯咖啡,每杯六美元,不便宜。約十一點半,我們再搭機飛往柬埔寨的邏粒,那裡就是吳哥窟的所在地。抵達邏粒時,領隊姚女士把護照拿去做簽證,我們完全不需交任何證件,就列隊通過移民局。這是生平第一次的經歷,得特殊待遇,直接通關,這也表示,此地需多些遊客,帶動經濟。

吃過中飯後,即去旅館辦理住宿手續。約三點半鐘,乘車去洞裡薩湖遊覽。中途經過一座豬山,此山在湖之北,形狀像一條在睡覺的豬,故名豬山,也是此地唯一的一座高山。柬埔寨四圍有山,中間是一片平原,國土約有十八萬平方公里。沒有風災地震,但會有水災。洞里薩湖在雨季時,會擴展到一萬平方公里,但一到旱季,則會縮小為三千平方公里。此湖長約一百五十公里,寛約六十公里,我們抵達碼頭時,已近傍晚,有些雲層,所以不熱,只是空氣不好,有魚腥味,湖水是黃的,湖邊住滿民眾,景觀有些零亂。我們乘的船,正好容納二十來人,還算平穏。船夫是兄弟二人,哥哥駕船,弟弟幫忙,沒事時,這位約十歲的弟弟,就輪流為大家捶背,收些小費。他去給林仁傑推拿時,林仁傑先為他推拿,教他幾手,小弟弟笑了,大家也大笑,最後還是給他按幾下,給些小費。据說船主只給他們用船,沒有薪水,工錢全靠客人給的小費。

船到另一碼頭後,大家可以上去四處走走,看看周圍的環境。其實圍在碼頭附近的,都是水上人家,一間茅草屋即是一浮動建築,前有涼台,後有住房。有一小女孩見我們來,馬上拿個大盤當船,划了過來,因為样子可愛,居士們争相拍照。近黃昏時,回返城裡,在一中餐館吃晚飯。此地的中餐館大部份都是由台灣人經營。

十月二十四日星期三

約四點起床,窗外雨聲不斷。六點早餐時,外面還是不停地下雨,但想不到七點半出發去參觀時,雨就漸漸收起。此地的天氣似乎確實如導遊所說,多數是夜間下,白天很少。

抵達景點入口處時,我們每人分到一張三天的參觀劵,上面有照片,是昨日在聖卡酒店買的。購買時,就馬上現場照相,以免假冒。每人四十美元,可用三天,否則就要處處排隊,分購各地的參觀劵。

今日上午,我們參觀了「皇家池」、「變身塔」、「東梅蓬寺」、「達松將軍廟」、和「涅槃池」。所謂涅槃池,就是要人得到自在安樂的地方。在吳哥王朝時代,為了照顧病人,所以特建此池,由神醫診斷,根據人的生肖,分別在東西南北四方,用池中之水,沐浴身體。據說很多病者,因此而痊癒,不痊癒者,也坦然面對死亡,無有憂怨,故稱涅槃池。這可能是人類實行全民健保的最早範例,也是信奉佛教的君王──加亞華爾曼七世在位時的一大德政,讓全民都免費的得到醫葯照顧,涅槃池,僅是其中的一種治病方法。

吳哥王朝的興衰,以前看資料,都沒有完整的說明。我們的導遊姓劉,是生在柬國的公民,同時也受華文教育,國語講得很好,對中柬兩國的歷史文化也很有基礎,因此,聽他講解時,柬國很多歷史的演變,也漸漸明朗起來。他說柬國有約兩千年的歷史,是中南半島諸國中,建國最久,最有文化的一個國家。早期曾統治緬甸,泰國,寮國等地,版圖很大,軍力很強,有五十四個諸侯,稱臣於柬國,是中南半島的霸主。在兩千年的歷史中,柬埔寨共經歷四個王朝,分別是:扶南、真腊、吳哥、柬埔寨。約西元一世紀,扶南王朝即與三國時代的吳國孫權有邦交,一直到隋唐時代,柬國才變成真腊王朝。吳哥是從中國的五代起,一直延續到元朝,這是柬國最富強的朝代;可惜一轉成柬埔寨之後,國勢就開始衰落,經常與泰國交战,吳哥被占領多次,後來得法國幫助,才收回暹粒的吳哥。所謂暹粒就是平定泰國的意思。劉先生說,中國翻Ang Kok為吳哥不妥,應譯為「吾哥」,這样才能表示Ang Kok是柬國的。從歷史上看來,柬泰兩國經常交战,正因為泰國統領吳哥後,將民房燒燬,也沒有維護寺廟,所以吳哥才被森林吞沒,直到十九世紀,才重現於世。劉先生說,柬國得法國之助而保留吳哥,但也因法國不守諾言而失去西貢,即今日越南的胡志明市。

中午休息後,下午三點,再參觀「塔普倫寺」、「塔瑪繷遺址」和「豆寇寺」。塔普倫寺建於十二世紀末,經過五百年的荒廢,寺中長了許多空廊樹Keppel纒繞在石頭上,破壞了很多建築,但此景也蔚為奇觀,吸引了無數觀光客。有些樹根如一條大莽蛇,沿墻而生,有的又像高麗人參,依墻而立,成為韓國遊客的最愛景點。劉先生說,空廊樹又叫妖精樹,它欺善怕惡,只會侵略佛寺,不敢長在婆羅門教濕婆神的廟中。來吳哥,需對佛教,婆羅門教有些認識,因為吳哥王朝中,有信佛的帝王,也有信婆羅門教的帝王。譬如加亞華爾曼七世,就是虔誠的佛教徒,並將大乘佛教定為國教,各處建寺供佛,同時也包容婆羅門教。但加亞華爾曼七世,掌權後,又崇奉婆羅門教,且下令破壞佛像,所以很多寺院的遺址中,佛像不見了,轉供陰陽二物,各處的佛像浮雕全被挖去,留下了信仰中排他的殘跡。塔普倫寺中還有個敲心殿,在此殿中,拍手拍脚,拍肚全無回音,但一拍心臟的部位,就會有鼓聲的回音,非常奇妙。此殿的設計,主要就是表示:「萬法唯心」,心是善惡之源,學佛者要「自淨其意」。當時設計這個殿的人,實在是有慧。

聽導遊說,吳哥古蹟需要保護,所以很多寺廟就分別由中國、美國、日本、德國、法國、義大利、印度等國家來認領維修,先來者就選容易修的。由於印度政府來得太遲,只得承擔維修塔普倫寺的工程,因為此寺摧毀嚴重,難度高,特別是既要留些空廊樹以吸引觀光客,又不能再讓空廊樹繼續破壞結構。據說美國好來烏拍的「古墓奇兵」,就是以塔普倫寺為場景,為此寺作了大宣傳。